《靈魂的重量》21 Grams

據說，人死亡時身體會減輕約 21 公克的重量，那是五個銅板的重量、一隻峰鳥的重量、一條巧克力的重量...，也許，就是一個人靈魂的重量。

~ Alejandro Gonzalez Inarritu執導《靈魂的重量》

《靈魂的重量》這部電影中，三個關鍵人物保羅、傑克、克莉斯丁各自有所信。

保羅相信的是數字，他在跟克莉斯丁約會時說：

生命的奧秘、宇宙的運行，都跟數學有關，從不規則到幾何到物理，每個數字都有不同的意義。數字是一道門，能揭開宇宙萬物的奧秘，解釋兩個陌生人如何相遇。

委內瑞拉詩人寫過一首詩：「地球的自轉，使我們更靠近，它也在我們心中轉動，直到我們在這場夢中相遇。」兩個人相遇有很複雜的過程，這就是數學的原理。

儘管保羅談論數字的神秘，但抉擇不再換心、抉擇用剩下不多的日子幫助克莉斯丁，這跟數字無關、是跟他個人心中愛的意志有關，但這是在換心之後，擁有了新心，才開始追尋的事物 。

當保羅因槍傷倒下，導演刻意特寫保羅的傷是在腳與肋旁，他倒下時，再以特寫鏡頭將腳傷、肋旁的傷呈現出來。導演這麼作，是為了讓保羅成為一個隱喻，保羅隱喻著耶穌，因為耶穌釘十字架之傷，是在手、腳與肋旁。

擁有耶穌信仰的是傑克，但傑克的耶穌信仰中只有戒律與審判，在「上帝主權」的光環之下，他不停的談論罪、與審判。「上帝連我們的頭髮都數過。」「上帝讓我抽到這輛車子」「上帝讓這件事發生」「上帝會讓你良心不安」。

傑克談論的上帝並不神秘，祂的主權與意志，傑克洞然於胸，一切都因祂而起因祂而生，也透過祂審判；教條，總是信仰中最明晰最容易被言說的部分。

但苦難使傑克洞然於胸明晰無比的信仰框架崩潰。擁有主權的上帝何以會讓苦難發生？犯了罪的人該怎樣新生？傑克的信仰框架無解。自我放逐以後，傑克真正身體力行的信仰，是等待寬恕。信仰不再清楚了，他無法解釋何以自己會遇見這麼多不幸，他也無法永遠活在審判之中。他衷心期盼新生，卻不知讓他新生的愛與寬恕，何處可得。

當傑克最終得到克莉斯丁的饒恕，回返家中，他戴著帽子，那是青少年監獄中一個青少年受刑人所戴的帽子，這青少年一直不能被過去他所言說的信仰說服，這不僅意味他開始同情同理「壞痞子」心靈深處的痛苦，也意味他不會再言說明晰的教條信仰，他體會到了，信仰真正的內涵，苦難、義、愛與寬恕，往往超越人所能理解，是無法言說清楚的奧秘，只能去經歷。

而克莉斯丁，她在言說之中，充滿了憤恨與復仇。她絕對料想不到，當自己發現傑克早已承認罪惡、也渴望刑罰時，她心中的震撼：原來她真正需要的是饒恕他，因為只有饒恕能平撫她的傷痕。她在最痛苦、又喝酒之後已經說出：「我去提出告訴有何意義？他們不可能因此回來。」

《靈魂的重量》這部電影有太多可說，在死與生、罪與審判、愛之恩、罪之恕這些主要而關鍵的主題之外，最有深意的是，唯有苦難，能真正淬練出人內心深處的誠實，每個人言說的，總是和內心深處正信仰的不盡相合，更有趣的是，當事者總是沒有發現自己的言心不一，直到苦難生出，信仰框架崩盤又重整，才知曉自己言心之不一，以及內心深處真正的信仰，這信仰正是靈魂的重量。它據說只有 21 克，卻攸關生命之最大哉問：死與生、罪與罰、愛之恩、寬宥與饒恕。■